弦有竟时

是个简单粗暴而无趣的人。社交恐惧晚期。萌什么都容易变成互攻。

【罗黄罗】西陆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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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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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 忘尘 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13 14

下部 天都 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18

终章 西海 01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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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更下部完结,包括17和18。仍然大量便当预警。

17章卡了一个半月,重写了三次还是不满意,真是对不住早就写好了的18章。

谢谢还在看的各位。

 

天都 17

暮色渐渐沉下时,攻城者终于短暂地退却了,城墙内却没有一个人能因此而觉得欣慰。铅灰色的外城城墙沾染了炮火的熏黑,看上去正如这座城市一样狼狈不堪。墙沿下散落着来不及收殓的尸体,不少肢体残缺。未流尽的血已经呈现出一种失去生机的暗红,在墙根的石块上浸出擦洗不去的遗迹。

狂屠站在城墙的瞭望塔中看着这一切,沉重的血色压在他的胸口上,几乎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传令员在战争中阵亡了好几名,现在的是个年轻的士兵,在狂屠身后低声说:“上将,我们……是否要为他们收殓遗体?”

狂屠沉默了好几分钟,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去吧。”

那些攻城而死的士兵中,绝大多数并非妖世浮屠的入侵者,而是原本天都北境的地方驻守军和民兵。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叫住了传令员:“结束后召集天都城内余下的所有军官,我要开一个重要会议。”

 

半小时后,大会议室里稀稀落落集合了数十人。

狂屠坐在长会议桌短边的左手第一顺位,那是他惯常的位置。武君和冷吹血原本的座位空着,同样空着的还有好些空位——而本该出现在上面的人,多已被死亡带走。

“谁来告诉我详细情况?”狂屠率先开口。

“我来说吧。”一名准将回答,“根据我们现在的线报,早在几个月前武君离开天都时北境就爆发过数次起义,而后虽然被地方军全面镇压并处置了叛军首领,但祸患仍然没有消除。前北境总督巫读经曾与妖世浮屠的禁天妖肃秘密结盟,其在私自离开北境时就已经布置下了响应妖世浮屠的私人兵力。随后由于东线战争爆发,大量驻守的地方军集结调往东境,巫读经留下的私人力量在禁天妖肃的密谋下趁虚而入,把握了整个地区的兵防。”

狂屠神情严肃地敲了敲桌子:“所以现下不仅北境全线失守,而且来自妖世浮屠的入侵者煽动了数以万计的民兵集结成叛军反攻天都城?”

“是的,上将。”准将说,“事实上,如果不是您昨天凌晨带领从前线调度的军队抵达,或许天都城已经陷落了。”

狂屠缓慢地摇了摇头:“但用这些兵力守城也同样不是长久之计。我带来的士兵疲劳行军,现在状态低落,弹药补给也不够用。南境那边怎么说?扣影毒杀能向我们派出支援吗?”

会议室里令人难堪地沉默了下来。准将低声说:“南境五天前传来消息,扣影毒杀中将……殉职。”

“怎么回事?”狂屠严厉地问。

“南境爆发了瘟疫,扣影毒杀中将启动了索多玛计划试图控制传染源,但是失败了,南境随即发生动乱……扣影毒杀中将为了拖住劫持铁路北上天都的暴民,与民兵首领谈判,最终被刺杀在总督塔下。”

“那南境的地方军还剩多少?”

“大概……不到一千人。”准将回答道,“因为瘟疫在军队中爆发得非常厉害。”

狂屠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传令员突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上将!”年轻的士兵大声喊,“敌人再度攻城了!”

会议室里顿时一阵骚动。狂屠皱了皱眉,说:“安静。”

他点燃了夹在手中的烟,却没有要抽的意思。过了好几分钟,他说:“这样看来,我们守不住天都城了。”

“那就和他们同归于尽!”一名少将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充满了凶戾,“建城时我参与过设计和建筑,武君曾经在地基下埋入几十吨火药,一旦这座城被攻破,我们就点燃引线!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狂屠抬眼看着他。他的鼻翼轻轻翕动着,仿佛嗅到了风带来的火药味。

“炸毁天都?”他的声音冷漠,“你难道不记得,内城里还有好几千名常居的平民?”

没有人说话。狂屠重重地哼了一声,同时站了起来:“城外进攻的士兵中,大部分曾经是天都的士兵,是我们的战友,而他们的愿望只是活下去。”

“可是,天都——”

“这是一场战争,而不是屠杀,我们的目标也不是要从彻底的杀戮和毁灭中取得两败俱伤。”狂屠说,“天都只是一个代号,是很多年以前我们追随武君的一个梦想。如果有其他人能来完成这个梦想,天都也并非必须存在下去。至少,我们只是输给了自己的同胞。”

少将完全被他的气势所压,慢慢瘫坐在了椅子上。狂屠瞥了他一眼,环视一周,重新下令:“现在,召集目前天都内所有还能战斗的队伍,在左城门集合待命。准备完毕后,打开北面的主城门。”

“为什么?打开主城门的话所有的敌人都会蜂拥而入,天都会直接失陷!”他的传令员完全顾不上和上级说话的语气,失声道。

“主城门打开后,一直畏缩在士兵阵后的妖世浮屠力量也会很快现身,我会带领城内的士兵从右翼偷袭他们,至少可以保证那些原本属于天都的士兵摆脱他们的控制。”狂屠说。

“是,上将!”

“等等。”狂屠叫住了他,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有不愿意战斗的士兵,将城内剩下的军备金币平均分发给他们,打开城南暗道让他们迅速离开。”

 

传令员气喘吁吁地跑到左城门时,剩余的军队已经在附近集结好。狂屠站在城墙上认真地擦着自己的枪,嘴里刁的烟头半明半暗。

“上将!”他大声喊道,“您的匕首!”

“我不再需要它了。”狂屠低声对他说,“送给你吧。”

传令员突然反应了过来:“上将,您……”

“在上战场之前,对自己的生命做过高的预期是愚蠢的。”狂屠笑了笑。

“可是……上将,我还是不明白……”传令员紧紧攥着匕首,语无伦次低下头说,“您……为什么要去送死?明明您也可以离开的,不是吗?”

“这些年来,天都是我们生存的意义。而今夜过后,这个意义将不再存在。”狂屠谅解地摇了摇头,“你不用明白。你还年轻,可以继续看看西陆的未来。”

传令员几乎说不出话来。狂屠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自己腰间一个铜牌递给了他:“去吧。将命令传达完毕后,你也可以拿着这个从城南的暗道离开。”

“可是……”

“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道命令。”狂屠的声音重新变得毫无感情起来。他弹弹军服上的烟灰,转向了集合完成的军队,“士兵们,我们要准备战斗了!”

温暖的夜风已经带上了浓烈的火药味,混杂着血的腥气。士兵们如出膛的子弹一般有序地猛冲出了左城门,狂屠在全军的最前方,远方的火光衬得他的背影格外明亮。

“上将……”年轻的传令员喃喃自语,声音哽咽。


 

天都 18

忘尘河上游的流速较急,逆水的小艇速度明显减缓了下来。黄泉漫不经心地用手掬起一捧河水,不同于下游的浑浊,这里的水质清澈明净,让久途的人忍不住直接饮用的诱惑。

“嗯?”

“怎么了。”罗喉说。

“水里有血腥味。”黄泉皱了皱眉,张开手指让水流尽。

前方不远处就是天都在忘尘河上设置的关隘入口。这里原本有重兵把守,但很显然目前的状况昭示着天都发生了变局。

罗喉操纵方向舵靠岸,黄泉拉下缆绳,让小艇暂时依靠河边的石块固定。他跳下船,仔细地在四周搜寻,不久便找到了痕迹——草丛中横亘着许多尸体。

黄泉蹲下身来,仔细地查看他们身上的银色军服和肩章。

“是天都的中央军。”他说。

“他们遭到了强火力的围击。”罗喉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表情十分严肃,“等等,先噤声。”

“武君……”他们同时听见一个又低又嘶哑的声音说,“是您吗……”

另一边隐蔽的草丛中,一个军服浸透了血的人缓缓撑了起来。

“武君,我是狂屠上将的副官冰火虫……”那个人断断续续地说,“您……终于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罗喉扶住了他。

“妖世浮屠联合北境叛军攻城,天都失陷……”垂死的军官剧烈地咳嗽着,艰难地说,“上将不愿意引爆城中的火药同归于尽,他带领剩余兵力突袭敌军右后方,斩杀了禁天妖肃,也将妖世浮屠的精锐部队几乎全歼。”

罗喉用撕下衣角为他包扎伤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冰火虫的面色枯槁,眼神却亮得惊人,说:“后来叛军中有一名叫做凤翔的起义者被推举成为首领,在占领天都后招降驻守残兵,但我们不愿意服从武君以外的人!”

他的语气激动,血沫随着他的话语喷溅到军服上,“我们……边战边退,最后……咳……在这里被拦截,咳……全军覆没……”

罗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做得很好。”

听到这句话,冰火虫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已经开始失焦,却还是固执地转向罗喉:“武君……我们从来不后悔……追随您……”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嘴角的弧度却渐渐上扬,像是一个安祥的笑。

直到他的手无力垂落在地上,罗喉才慢慢站了起来。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不得不埋葬自己的战友了。”他说。

黄泉沉默了好几分钟。他注视着罗喉的表情,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你想再去看看吗?”黄泉问。

 

小艇一路溯流而上,汽油切换到了备用箱,然而除了玉秋风以外没有人对此作出反应。年轻的前天下封刀秋名流狐疑地看着两个似乎在打哑谜的人,带着困惑在船尾坐了下来。

太阳已经西斜,从他们的目力所及之处可以看到温暖的金色光芒柔和地笼罩在远处伫立的城池上方——然而不难辨认的是,那已经不再是往日的天都城。

城墙最上方不再有黑底金嵌的军徽,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银蓝色的旗帜,远远看去陌生的纹章在阳光下甚至有些扎眼。而那原本作为不容错认之标志的天都双塔也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

罗喉良久注视着那个方向。黄泉动了动嘴唇,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是时候了。”罗喉背着手,声音庄严而厚重,“我创立了天都,天都也亡于我之手。今天的结局,不过是十几年前的痛苦的延续。”

黄泉抬头看着他。他的胸腔里陡然冒出一股无名怒火,大声朝罗喉吼道:“就算天都已经不存在了,那也不代表你不能活下去!”

“天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西陆将要迎来新的秩序和混乱。”罗喉说,“暴君的死亡就是它最好的句点。”

黄泉狠狠地瞪着他,双眼充血。罗喉停了几秒钟,慢慢转向他,表情变得更加温和:“仇恨也是时候该做一个了结。而你,有这个权利动手。”

玉秋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紧张地走近了几步:“你们要做什么?”

没有人理会她。黄泉用冷峻的沉默与罗喉对峙,而后者回以平静和坦然。

“很好。”黄泉终于抽出了自己的匕首。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带着野兽般的凶狠,“如你所愿。”

罗喉看着他手里刀尖上的那一抹银光,忽然笑了笑:“我曾经去过西陆一个偏僻的村庄,那里的人们有一个听上去很残忍的风俗。”

“青年男子在成人礼上,会挑选一个老去的战士对决,然后杀死他。”他对视上黄泉的眼睛,慢慢地说,“这是一种仪式,代表着他们继承了那位死去战士的力量和精神。”

黄泉瞳孔紧缩,甚至没有意识到刀锋在手心里划拉出了一抹血痕。

“虽然毫无根据,但我竟然有点希望那是真的。”罗喉的声音听上去几乎带着欣慰,“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只剩下生命还能承诺。”

他上前两步,和黄泉几近贴面,握住他的手贴上了自己胸膛左侧:“现在,它是你的了。”

黄泉尽了全身力气克制住手指的痉挛,他不自觉地将声音放得很轻。

“告诉我,银血是怎么死的。”

“一刀刺进心脏。”罗喉说,“你知道,那样不算太痛苦。”

黄泉轻微地点了点头:“那么,你也会一样。”

“好。”罗喉说。

时间仿佛静止了。在快得不及眨眼的一瞬间,那柄向来如同覆着死神之掌的银匕狠狠出击。刺破血肉的闷响并不大,对于黄泉而言却无异于一道沉重的雷声。

罗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表情甚至有些轻松,猩红色的瞳孔始终注视着黄泉,直到喷涌的鲜血让他失去意识向后倒去。

而黄泉接住了他。

他将这个正在逐渐失去生命体征的人放在了船板上,自己踉跄地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玉秋风难以置信地尖声叫了起来,“你——”

黄泉麻木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我告诉过你,我来西陆就是为了杀他。接受你们天下封刀的任务,同时为我的兄长报仇。”

“但是……但……”玉秋风颤抖着看他用力抽出自己的匕首,“我以为你们……”

“闭嘴!”黄泉朝她大吼,他的神色一瞬间近乎狰狞,“给我闭嘴!”

那样的表情和语气让玉秋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船舷边缘。黄泉再不理会她,他凶狠又茫然地注视着从罗喉胸口处喷溅出来的满地鲜血,突然操控着燃料快要耗尽的小艇靠近了岸边。

“下船。”他对玉秋风说。

“去哪儿?”玉秋风下意识地问。

“我说下船!”黄泉不耐烦地吼道。

玉秋风觑着他的神色,觉得自己还是照做比较好。她跳下船,涉着浅水走上岸。而黄泉打开船底水舱的阀门后自己也跳下了船,然后将小艇往下游的方向猛推了一把。

由于忘尘河这一段的流速,小艇很快摇摇晃晃地随着水波向下游滑去,直至消失在视线中时,船的小半部分已经没入了水中。

“罗喉,永别了。”黄泉惨然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向岸上走去。

“你要去哪里?”玉秋风在他身后喊道。

他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径直向前走去。即将沉入地平线下的夕阳把他高瘦的背影拉得极长,晕染上一圈无穷无尽的萧索。


-下部 天都 完-

-TBC-

请放下刀片!!此处不是正文完结,之后还有终章。

可以不用怀疑我本人对HE的定义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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